2017年12月12日19时,以“朱子是否‘别子为宗’?”为主题的学术讲座在西北政法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开讲,台湾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台湾中文学会首届理事长杨儒宾先生就此作出了精彩独到的演说。
杨儒宾先生首先对此次讲座的主题进行了阐述,杨先生指出“别子为宗”是牟宗三先生所提出的一个重要的命题,是关于对朱子学如何定位的命题。朱子在逝世后,获得了极大的评价,被认为是“理学之大成”,甚至是“儒学之大成”。在这一问题上,学者们有着不同的意见,以钱穆先生和唐君毅先生为代表皆认为朱子学是儒学之正统,钱穆先生在其《朱子新学案》中对朱子进行了一个事实的判断和价值的判断,认为朱子是一个非常伟大的思想家。而在牟宗三先生看来,朱子学虽然影响巨大,但却不能称为理学正宗而是歧出,认为朱子学偏离了孔孟正统。杨先生认为,牟宗三先生的这种评价虽然具有着哲学和文献学的依据,但是就他自己的观点来说,牟宗三先生认为朱子是“别子为宗”这种说法是存在问题的。
杨先生认为,牟先生对于朱子学的的论证是从哲学上进行的,但也同意钱穆先生在事实上对于朱子学影响的判断。即是说,牟宗三先生在论朱子时仍旧肯定了朱子的贡献。主要有以下两点:第一、牟先生针对胡适先生追溯中国科学传统时将其源流上溯至清代的考据学,提出中国之科学传统应当上溯于朱子的“格物穷理”,且程朱理学在接受西方科学思想上扮演了重要角色。第二、程朱理学特别强调超越界与人的区别,显示出人的渺小与人对超越界(“理”)的遵从感,显现出人对人生的无可奈何并凸显生命的庄严感,以至于寻求生命的转化故而特别注意人生道德修养功夫。
其次,杨先生就牟宗三先生的说法能否成立进行了辨析。杨先生重新提出了关于牟先生对于“别子为宗”这一问题的内涵,一是儒家孔孟一下之正统乃是道德自律之学。二是朱子的理存有而不活动,朱子的心是气之心,朱子的工夫论是以知识论道德。针对这两个内涵,杨先生作出了回答。
杨先生提出,牟宗三先生依据康德的说法认为朱子学是一种“他律道德”。牟宗三先生的观点认为一个人的道德行为出自于自己的内心自觉,就是“自律道德”。相反,一个人的行为出自于上帝或是理性而非自觉,这即是“他律道德”。牟先生认为朱子所讲“格物穷理”即是面向于外在世界,吸收外在事物之理,而形成内在的道德,这是“他律道德”。而杨先生对此持不同意见。他指出朱子认为对于一草一木之理的研究都可以通向太极,天命,物理,人性其实是贯通的,我们通过“格物穷理”所体认到的太极与理本身就是道德理性,而且天道贯通到人心上,或人心依理而行与人心的自觉并不矛盾。所以,杨先生强调,格物穷理并不是求理于外,或知识论用法,而是合作,心透过物来了解自身。于此同时,杨先生也指出,主敬的功夫贯穿朱子格物穷理说的始终,居敬者所以成始成终,而主敬的功夫恰恰也是自觉体证道德,所谓“主一无适之谓敬”就是这样。
其次,牟先生认为朱子之理是“存有而不活动”,朱子具有超越概念的“太极”“理”,但是其认为对于这些超越的概念我们必须要通过外在的理解,从而才能进入我们的内心。就此,杨先生认为,理是一种存有,它具有运动的潜质,本质,规定。就算我们说在朱子看来现实世界所运动的都是气,但是理仍旧是气的规定与本质。即是说现实活动是气,但气之流行仍旧来自于理的规定,故而理本身就有一种活动的能力。即“太极”作为实体,其本身就有一种神妙的能力。且朱子把周敦颐的《太极图说》放置《近思录》首章,而《太极图说》明确指出“太极动而生阳”,可见朱子并不是完全否定理的运动性。
牟先生认为朱子之心是气,即是说牟先生认为朱子之心只有一个心理学的意义,也是说朱子之心只有形而下却没有形而上的意义。杨先生认为这一观点是不对的。“天道性命相贯通”之心一定是超越的无限心,而朱子讲心则是心具众理,所以会有心具太极之说。朱子认为心与理或太极是必然会相联系。牟宗三先生认为朱子之心的境界纯粹是后天努力得来的,而非先天所具有的。杨先生则认为,朱子认为所有的努力到最后都是要复其初,故而其走到终点实际上亦是回到原点,但其必须要通过“格物穷理”这一条路,这是本质而不是过程。故而朱子之心也不是纯粹的有限心。朱子学格物穷理不是求理于外,而是一种更合理的求道方式,即明于外又明于内,也就是具有了一种经验的实践性。朱子之理不仅仅是一种知识的豁然贯通,而且有一种心灵的体认。朱子强调格物穷理和主敬紧密相联系,即使在格物穷理或是一种行动时仍旧要内心主敬,即内在意识的的参与,主敬而产生的天命下贯,心具众理,由隐到显,由此也具有无限心的意义。杨先生认为朱子与黑格尔在这一点上是相同的,即认为了解自己必须要通过对外在事物的理解,了解自己不能绕过对外事物的理解。
最后,杨先生将朱子是否别子为宗,主要看“天道性命相贯通”是否只有一种模式。杨先生认为,“天道性命相贯通”的模式有两种,一是孟子学的直通,二是《大学》曲通。先秦儒学对此说并没有分化。这种分化自北宋始,故而朱子不必然是别子为宗。
杨先生的讲演始终围绕着“朱子是否‘别子为宗’”这一中心,由之对朱子学研究中的“别子为宗”的说法进行了有理有据的反驳,严谨地阐述了朱子的思想,为我们拨散了迷雾,使同学们能够更加准确、深刻地了解朱子的哲学思想。在此次讲座中,杨先生对朱子学的独到而又深刻的见解、严谨的学术态度以及深厚的学术修养赢得了同学们的一致赞赏,并引起了同学们对朱子学产生了更为浓厚的兴趣。
此次讲座取得圆满成功。